夏衡今天也在努力肝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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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对于魈逃跑这件事，钟离是一点儿也没发觉。

　　

　　那么大一个小孩不见了不假，但是空眨巴着大眼睛跟他说魈只是去森林里摘果子了，钟离毫不怀疑——空在家里简直就是乖巧听话懂事的代名词，打死他也没想到空有一天会骗他。

　　

　　一直到夜幕降临的时候，钟离才发觉到不对。

　　

　　他把空叫到自己身边：“空，说实话，魈去哪儿了？”

　　

　　小孩缩了缩脖子，不敢直视他的眼睛：“魈......魈去森林里摘果子了。”

　　

　　钟离一看他的神态就知道不对，难得严厉地问：“空，说实话！已经到深夜了，你知道森林里有多危险吗？魈到底去哪儿了？”

　　

　　坐在一边的荧小幅度地拉了拉钟离的袖子：“钟离先生，你别生气，你别凶哥哥......”

　　

　　空本来咬着嘴唇不吭声，听见荧还为他开脱，一个没忍住，眼泪哗啦啦地就掉下来了。

　　

　　钟离惊了一下，又赶紧把空抱了起来，轻轻地拍男孩的背：“别哭别哭，虽然你之前说谎了，但是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。”

　　

　　空抽抽噎噎的，但还是很大声地反驳：“我没有、嗝、我没有撒谎！”

　　

　　“好好好，你没撒谎，那魈到底去哪儿了？”

　　

　　空打了个哭嗝，慢慢地平缓下情绪，小声道：“魈就是去摘果子了......他说我明天就可以去找他，他会给我好多好多果子.......森林里很危险吗？可是魈以前也住在那里.......”

　　

　　钟离皱起眉，有一丝不好的预感：“他是什么时候走的？就是今天早上？”

　　

　　“嗯......”

　　

　　结合早上自己对空说的话，钟离内心的猜测已逐渐成型。他问道：“空，你早上对魈说了什么？”

　　

　　空就结结巴巴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他。钟离尽管心急如焚，但假如真的像他猜测的那样，赶这点时间也没多少作用。他耐心地听完了空的叙述，发现正如他想的那样。

　　

　　当时想着空和魈关系好，由空来转告是最好不过的，却忘记了小孩子对事物的理解能力有限，转述时的言辞也有所出入，魈那孩子本来就戒备心重，这下可麻烦了......

　　

　　可能是他皱着眉一言不发的样子吓到了两个孩子，荧小心翼翼地问他：“钟离先生，怎么了呀？魈那家伙真的会有危险吗？”

　　

　　钟离不打算跟空和荧解释，尤其是空，假如他知道这件事有他的责任的话，这小孩恐怕会哭得更厉害吧。

　　

　　“没太大问题，”他安抚两个小孩，“但是我现在要出去一趟，把魈找回来，空，你在家里照顾好妹妹好不好？早点睡觉，今天晚上我可能不能回来陪你们。”

　　

　　毕竟即使是幼年期的夜叉，如果全力奔行，一天下来不知道已经走出去多远了，而且他还不知道魈到底去了哪里，要找到魈简直跟大海捞针一样渺茫。

　　

　　两个孩子都懂事地点了点头，小手紧紧地握在一起，空小声道：“我会照顾好荧的，钟离先生你也要注意安全。”

　　

　　荧有点不自在地别过头，也小小声地道：“我.....我也有点想那家伙了，钟离先生，一定要把他带回来哦。”

　　

　　钟离揉了揉两颗小脑袋：“嗯。”

　　

　　钟离很少放两个孩子独自在家，但也并不是没有过，毕竟家里非常安全，除却他认证过的生灵以外，其他人是无法在未经他同意的情况下进入房屋的。

　　

　　空带着荧回了卧室，准备找一本故事书哄荧睡觉——很可惜，荧并不领情。毕竟她也只比空小一点点，完全不需要被哄着入睡了。两个孩子便各找了本书看了起来。

　　

　　过了一会儿，窗边传来“砰砰”的敲击声。空本以为是风的缘故，但是那阵声音一直正在持续，而且响动越来越大。

　　

　　他和荧对视了一眼，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点恐惧。空示意荧躲到衣柜里，女孩却坚定地摇了摇头，抓紧了他的手。

　　

　　没有谁比空更了解自己的妹妹了。他当下也不再多说什么，两人一同悄悄走近窗户，小幅度地拉开了窗帘的一角——

　　

　　“......魈？！！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第二次从这个家逃跑时，魈也想过要继续躲藏在森林里，但是在这个想法已经不太可能实现。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山洞早已暴露，森林里还有一只精灵随时可能通风报信，在这样的情况下，他只能一刻不停地跑，跑得越远越好。

　　

　　但是这可不比上一次。上次他做了充分的准备，偷偷带上了很多食物，这一次却因为太过仓促，他只顾得上跑，一点必需品也没带，所以在马不停蹄地奔波了半天之后，他不得不停下脚步，在森林里寻找一点食物。

　　

　　好在现在已经是初秋，许多树木都已经结果，他摘了许多果子，既能确保他接下来两天不会太饿，又能保证不会因为这些东西而拖慢他的行程。只是，他的精神绷了太久，进食之后便极为困倦，靠在树上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。

　　

　　他又梦见了几年前的那个商人，但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，面前的场景一变，那个商人仍然站在那里，而被商人打量着的小孩，却变成了空和荧。

　　

　　他猛地惊醒，怀里的果子散落一地，他也顾不上那些果子，只是深吸了口气，安慰自己这只是个梦，空和荧都是人类的小孩，不会被那样对待的。

　　

　　他没有捡起地上的果子，而是继续沿着原本的方向走。但他总是有些神不守舍，接连好几次撞到了树干上。

　　

　　自己当时为什么会被卖掉来着？除了自己的角，还有.......这张格外受人喜爱的脸。

　　

　　他想起总是眨巴着清澈的眼睛、笑嘻嘻地看着他的可爱小孩，还有虽然总是板着脸，却仍然内心柔软的女孩，感到一阵头晕目眩，几乎要站立不住。

　　

　　良久，他转过身，沿着原路返回，顺路又在果树上摘了许多果子。

　　

　　再次回到家——不对，是钟离的家——附近时已经是傍晚。魈不确定钟离有没有发现他逃跑。在他看来，假如钟离发现自己费了很大功夫养着的夜叉逃跑了，一定会出去追他，那时候自己就可以进去找空和荧.......

　　

　　但是，找到之后呢？

　　

　　他什么也做不了，假如带着空和荧离开，两个小孩愿不愿意先不说，他根本没有能力照顾好三个人，没有能力照顾自己的两个人类孩子明明会成为他的累赘。

　　

　　.......可是，他明明很清楚这一点，为什么还是回来了呢。

　　

　　他心乱如麻地躲在附近，太阳完全落下时，他看到钟离急匆匆地离开了屋子。他不敢正大光明地从大门进去，于是便翻过墙，来到了空的卧室窗边。

　　

　　两个小孩都被他吓到了，尤其是空，忙不迭地就想打开窗把他拽进去，他本来不想回去，但又想到钟离才刚刚离开，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，便顺从地钻进了卧室里。

　　

　　由于落地的时候力度没掌握好，魈怀里的果子都掉了出来。空眼睛一亮，刚才还写满焦急和慌乱的小脸上马上绽放出笑容：“魈你果然带果子回来啦！我就知道你不会骗我！”

　　

　　魈张了张嘴，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他想告诉空自己的确骗了他，但是又不知从何说起。他想带着空和荧离开，又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。他现在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冲动跑回这里来了。

　　

　　在他愣神的时候，空已经拣出两个最大的果子递给他和荧，眼睛弯弯的：“给！”

　　

　　这个动作更是令魈感到莫名的愧疚。他努力地告诉自己，回来看空和荧这种行为是愚蠢的，还会使他自己也陷入危机，可是看着空的笑脸和荧小口啃果子的样子，他这样的想法又隐隐动摇。

　　

　　但是他的纠结并没有持续太久。卧室外传来“咔哒”的声音，那是大门开合的响动，钟离回来了。

　　

　　空还很高兴地告诉他：“钟离先生还以为你遇到危险了，刚才还出门去找你了呢，你没事真的太好了！”

　　

　　魈却根本没听到空的声音——他的心脏激烈地跳动，恐惧一瞬间攫取了他的心灵。原本就很低的夜叉的体温冷得像块冰，他不禁后悔自己的莽撞与泛滥的同情心。面对钟离，他根本没有把握离开这里。

　　

　　“哥，魈他好像有些不对劲。”荧小声道。

　　

　　空也担心地望着他。

　　

　　魈说不出话。他只能慢慢地向后挪动步子，夜叉灵敏的听觉告诉他那个人正在慢慢地靠近这间卧室，脚步声沉稳，不紧不慢，仿佛是在嘲弄他这个自投罗网又插翅难飞的猎物。

　　

　　他想再次翻到窗户外面去，但是时间并不允许他这样做。当他想要暴力地打碎玻璃时，卧室的门打开了。

　　

　　钟离高大的身影伫立在那里，在看见魈准备砸窗的动作时仍然表情平静，淡淡道：“魈，你不能离开。”

　　

　　空伸出一只手拉着魈的胳膊，一脸担忧：“魈，你不要我们了吗？”

　　

　　魈顾不上理空，他死死地盯着钟离，却发现男人的表情始终沉稳不变，内心极度的恐惧逐渐消退，转变成另一种情绪，那就是愤怒。

　　

　　不仅仅是被面前的人类所轻视、所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愤怒，还有被歧视、被虐待、被抛弃的愤怒，很久很久以来所遭遇的不公化作激烈的情绪，翻涌着要爆发出来。

　　

　　夜叉是大陆上最为暴虐的生灵之一，这本是众所周知的事情。

　　

　　“放开我！！”小小的夜叉怒声嘶吼，他额上的双角隐隐泛着莹绿色的光，原本与人类极为相似的面容也开始蒙上一层模糊的雾气，透过雾气去看，任谁也不会觉得这孩子与人类相像，因为那副面孔变得狰狞而狠恶，令人望而生畏。

　　

　　原本拉着魈的空被狠狠地推开，踉跄了几步后摔倒在床上——魈似乎仍残留有一丝理智，否则空不会那么巧地被推向床的方向。

　　

　　“哥！”荧惊叫出声。

　　

　　场面一时间乱到了极点，钟离却依旧平静。他伸手召出一个暗黄色的护罩护住了空和荧，皱着眉沉声道：“魈，停下来，你还没到觉醒夜叉本相的年纪，更不可能现在就与风产生共鸣。”

　　

　　只是几乎完全失去理智的魈怎么可能听进去他的话，小夜叉红着眼，死死地盯着他，似乎下一秒就会扑上来咬断他的喉咙。

　　

　　钟离在心里叹了口气。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他没有料到的，事实上，他本以为这件事会很是平淡地过去，但是阴差阳错却铸成了现在的局面。魈现在明显听不进去他的话，旁边的两个孩子也吓得够呛，他带孩子这么多年，还从未出过这么大的纰漏。

　　

　　不管怎么说，他现在必须安抚下魈的情绪。他并不擅于此道，不像他那位正游历四方的友人，一曲就能使生灵安宁平静。如今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让魈失去意识，等他取下魈的双角之后再令他苏醒，这样才能交流。

　　

　　只是这样也有不妥，魈的戒备心本来就强，要是他这么做了，恐怕会给魈留下极大的阴影，不等他跟魈解释清楚，这孩子就会陷入心魔无法自拔。

　　

　　于是卧室的场面便陷入了一种尴尬又诡异的局面。空和荧躲在在护罩后面，钟离站在门边不断输出力量来压制气息越来越暴躁的魈，四个人谁都没有动，明明是剑拔弩张的局面，房间里却一片宁静。

　　

　　出乎意料的是，最终打破对峙的，是空。

　　

　　眼看着空一点一点挪出护罩的范围向魈靠近，钟离皱着眉，语气中不由得带了点呵斥：“空！躲到里面去！”

　　

　　空回过头，看着钟离，很认真地道：“钟离先生，你不是教过我们，要在朋友有危险的时候帮助他吗？魈是我的朋友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.......”钟离不打算跟这小孩讲道理，现在讲也讲不清，空又是个认死理的，一旦决定就不回头。他现在又腾不出手去管空，只好叫帮手：“荧，把你哥哥拉回去。”

　　

　　荧抱着一个果子啃，出人意料地很是淡定：“哥哥说了，他不会有事的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........”这两个倒霉孩子怎么这么倔呢！钟离开始反思自己的教育到底出了什么问题。

　　

　　无论如何，他不能放任空进入险境。魈现在的情况很不稳定，随时可能暴走，以空的小身板，重伤就是一瞬间的事儿。

　　

　　实在不行，就先把这俩小孩都打晕再说！钟离咬咬牙，正准备动手，却发现他正在压制的魈的力量开始变化。

　　

　　他只是怔愣了一瞬，即使以他的心境，此时也不禁感到一阵喜悦与轻松。

　　

　　魈混乱的力量正在被梳理，而梳理这股力量的人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下意识做出的行为——是空。

　　

　　钟离早就发现荧和他一样，对岩元素有着很强的亲和力，但却并没有发现空与哪种元素有所共鸣，他那位在外游历的友人似乎有所发现，却神秘兮兮地不愿意告诉他。如今答案已经很明显，空可以与风共鸣，而巧合的是，魈也如此。

　　

　　以魈和空日夜相处的亲密关系，再加上两者以风为媒介产生的共鸣，魈身上暴虐的力量正在平息。钟离总算是松了口气。

　　

　　半个时辰之后，卧室里已经完全风平浪静，而疲惫过度的魈和空已经在床上昏睡过去。

　　

　　荧坐在他们旁边，很是不满地嘟囔：“我以为我今天可以和哥哥一起睡的！真是的，这家伙为什么要回来啦！”

　　

　　钟离瞅了瞅嘴硬心软、默默给魈和空盖好被子的荧，无声地勾起唇角，笑了出来。

　

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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